May 13, 20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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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roject α: 6
第一小隊離開後，不久，富亞德回到原來位置，凝望窗外。
要派什麼工作給他們？要能順利掩飾，工作就要稍為「可觀」；即是就算被人調查，也不容易被看穿行動本質。可是既為掩飾，工作就不能過於煩瑣，否則會妨礙「真正的工作」。再者，凡作掩飾的工作，就必須有隨時摒棄的準備，而且不能牽涉到重要計劃。要同時滿足諸多要求，談何容易？
回到座位，再次細看各人資料。「始終要知道他們能力所在，才能以此安排。」他的神情，就像是搜索久未尋獲的失物一樣。
這次，名為「菲」的二等兵，其資料引起富亞德注意。「入伍前職業：軟件工程師」。可否加以利用？要找個機會了解一下。筆尖在紙晶上一畫，第一小隊的視窗縮回虛擬資料夾中。
四人回到地面，「我們在往哪？」「宿舍，雖然不會用多少日。」他們穿過大樓，沿有蓋走廊來到幾十米外的另一幢建築物。進入以後，可以從玻璃窗看見中庭。數千平方米的地方，種滿草本植物與少量灌木。另一樣可以從這裏看到的，是整幢建築物的形狀：中庭的外圍是六角形；而從門外看到的所推斷，宿舍的外圍亦是六角形。
時值初春，不少植物都開滿花，藍藍紫紫的遍佈中庭。眼前的寬葉植物皆非本地物種；雖然美迪亞不如祖魯爾般炎熱，但日間溫度也不低；要在此養植這群外來植物，單是冷卻及供水都不知要花多少錢。
也許未過來時就已知建築物所有，穎妮妃特正在留意別的東西。美雪不用多時就注意到：「怎麼了，小穎？覺得這地方很『整齊』嗎？」「整齊」二字，美雪故意放慢。「……嗯。」穎妮妃特動作小小地點一下頭，雙眼仍是放在米白色的牆壁上。
四周確是很整潔；不過，美雪所指的是別個層面的整齊：「美迪亞新軍營，可是有你同類的協助才能落成的噢。」穎妮妃特把食指放在下唇上，再次點頭。「不要把別人說得好像外星人一樣。」威廉忍不住要說一句。
「『不是說元素使很少有的嗎？』、『你是怎麼知道的？』等問題才是我期望的回應呀，為什麼你們的反應那麼冷淡？」「那為了滿足你的期望，為什麼你會知道？」「當年爸爸帶我來工地參觀時，我發意到的，工程監督是個流體力使。」
「一個力使負責整個工地？」「這個反應不錯。那人的能力真的十分強大；雖說工程共花了近十年才完成，但每天所處理的物質也很多，你單單看這宿舍的規模就可以想像得到；以我所知，他是工地內唯一一個力使。因為這個人，新軍營比一般軍事建築都要堅固，但成本反而得以大幅減少。省下來的錢，就在你面前了。」美雪指一指中庭。
乘升降機到二樓後，「半小時後於二三三室集合。另外，不要拆解太多行李。」然後再掉下「二一二」這數字，就牽著穎妮妃特向右走去。據路牌所示，二十二室在升降機左邊。
房門沒有鑰孔，而旁邊則有一個像對講機的裝置。裝置下部分斜斜地放有一塊指頭般大的黑色玻璃，似是按鈕。威廉按下按鈕後，一盞錄燈亮起，一把女聲讀出：「歡迎回來，譚普頓二等兵。」房門隨即「卡擦」一聲地微開。
「他們何時取得我們的指紋？是從身分證上得到的嗎？」「不對。」菲關上門，然後以指節輕敲按鈕。幾秒後，「卡擦」，「歡迎回來，萊恩二等兵。」「那即代表什麼？」「不是指紋。…」再以指節敲打按鈕：「…而且，指紋辨識耗時不應這般長。」「那會是什麼？」「據所需時間…」推論所運算的數據量：「…應該是基因辨識。」說罷推門進內。
「還是那問題，他們是何時取得的？」「機會可多。…」房間是為小型隊伍而設，兩邊靠牆各有三張雙層床；像第一小隊這種超小型編制，可說是前無人後無來者。近門處有一套桌椅，菲隨便找一張椅子坐上，從袋中拿出一個薄身長方體：「…從出生開始，收集基因樣本的機會多的是。」「可是，我並非出生於這國家。」
菲打開名為筆記本電腦的長方體，待其啟動：「……那，最大可能就是新兵登記時收集的。」威廉亦坐在桌旁：「……是嗎。」「或者問希萊森會知道答案。」「為什麼？」「她的能力是流體控制。人能操縱自身不能觀察之物嗎？另外，她能控制與流體接觸之物；以此推論，她能「觀察」的事物比一般人多……好多。」自說話中段，菲就開始敲打筆記本電腦下半部份的鍵盤，上半部份都螢幕則相應地顯示一行又一行的白字。
「你在做什麼？」「為希萊森改善武器。」「為什麼？」「興緻起。」往後靠，打上一個呵欠。
「對，你提醒了我。」「什麼。」鍵盤依然在響。「你可以不再在她們面前提起那兩個姓氏嗎？」「原因。」威看看時鐘：「時間允許。可以先請你停一下嗎？」沒有回答，但菲的雙手確是停了。
「法里爾與希萊森這兩個姓氏，你從前沒有聽過吧？」「沒有。」「這兩人是校級軍官。法里爾上校指揮東部第一大隊，而希萊森中校則負責指揮北部第三大隊。」「兩人與我們的隊友有關？」「對。希萊森中校是穎妮妃特的母親，而法里爾上校……則起碼是美雪的父親。」「有趣的斷言。…」停頓半晌：「…為什麼中校會與穎妮妃特同姓？」
心想「這人真是合作」，威廉道：「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講的。希萊森與法里爾兩家都是來自他國的移民，當年都住在美迪亞。上校與中校相識時，二人都就讀於軍官學校。他們是當年校內有名的一對。可是，畢業當上軍官以後，上校旋即與另一名女子結婚。上校與第一名夫人有一兒女各一名，現在都是軍官，但名字我忘了。在這段時間，傳聞上校仍與中校時有約會。後來上校的第一名夫人過身，上校又經常與中校同時出現，外界有傳他們已到談婚論嫁的地步；豈料，上校不久後又與另一名女子結婚。這次，女子於結婚前就已經有一個小孩，你猜猜這小孩是誰？」「能給我猜的，答案只能是美雪。」
「正確。之後，當時還是中尉的希萊森中校申請調職往北部，並於一個月後正式調往，再與當地另一個軍官結婚。一切都還算順理成章、合情合理吧？然後，名為穎妮妃特的小孩於『一個月』後出世。」
「兩個月間隔……你也頗了解他人私事。」「當年，這幾乎上新聞。正當大家估計這是誰人的孩子之時，穎妮妃特的姓氏就成了希萊森。又因為穎妮妃特遺傳了那頭鉑髮、那雙血瞳，她的樣子在這些年來都很像母親，所以真正知道她身世的人，似乎一直就只有那兩家人。」
幾下按鍵後，菲的電腦上出現穎妮妃特的照片……不對，那是希萊森中校的照片。年過四十的她，一頭金得像銀一樣的頭髮間已經夾雜幾分棕色；然而，從鑲嵌在雪白臉孔上的紅寶石中，彷彿能透望到穎妮妃特的眼神一樣。不同的是，有種感覺，那雙暗紅色虹膜中泛出的血光，乃是來自自己……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下冷顫。
看着照片，威廉說：「你之前問為什麼穎妮妃特沒有人招攬，這就是原因。她跟起碼三名軍方高層的關係密切；如果身為穎妮妃特上司的自己做錯什麼的話，軍人生涯就算未立刻終結，亦會變得崎嶇難行。」
「人類這種生物…」「雖然美雪跟穎妮妃特好像不太介意長輩之間的關係，不過地雷陣還是少踏上較好。另外，出國後盡量少提及，始終這兩個姓氏的曝光率太高。」「…真麻煩。」其實，「姓氏」這概念可能比「人際」更早出現於小孩腦中，所以聽到姓氏這個「自己的代號」時，也未必會令人聯想起親屬。簡單來說，兩者沒有必然的因果或邏輯關係。不過，既然他人叫到，那就照做然後無謂再想了。
幾下按鈕後，電腦上畫面變得十分複雜，滿滿的都是三角形；由白線組成的三角形互相連結，成為巨大的多邊形。惟當菲再下指令，畫面又轉回行行白字。
「這是什麼？」「頂點陣列。」「即是什麼？」拋出人聽不懂的名詞，跟沒有回答可有分別？菲沒有回應，只是再鍵入數行，然後將電腦轉向威廉。按下代表運行的鍵鈕後，螢幕又轉回那充滿三角形的畫面。不同的是，這次的白線勾畫出一「物件」。
在自轉的物件，類似圓筒，又類似長形漏斗；側面上再附有像是劍身的東西；劍尖所指，與圓筒平行；「這到底是什麼？」「到二三三室，一次過告訴你們。」
二三三室門外，亦是只得那個類對講機。看着門鎖，威廉道：「我們該怎樣進去？」菲則直接按下唯一看見的按鈕。幾秒後，「進來吧。」對講機中傳來美雪的聲音。
雖然門已自動開啟，但美雪仍出來應門。還真不像她的性格。進內後，她靈巧地跳上其中一張上層床；應門前，她應該也在那裏。法里爾家的三小組……那身手到底是何來的？另外，看到放滿一地的十幾個方盒，你們兩個女生到底帶了多少東西過來？
「歡迎來到第一小隊的第二次非正式會議。…」坐在床上，美雪道：「…要遊覽東部新軍營，請加快腳步，因為你們只有最多幾日時間。至於確實的出發時間，起碼要明日才知道。」「美雪，我們的工作到底是什麼？」「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？情報工作呀。」「可否講得具體一點？」「不可以。因為我也不知道。」高高在上的美雪伸出舌頭。
威廉像洩了氣般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。未久：「我們隊中，可以僅以名字稱呼對方嗎？」「嗯？當然沒有問題呀。」穎妮妃特也點了一下頭。「很好。菲，你是否有話要說？」
「可以這樣說。」在桌上打開筆記本電腦。看到電腦後，兩名女生臉上分別掛上詫異及好奇的表情。當然，表情出現的時間點有所分別：穎妮妃特現在沒有好奇的神情。
幾行指令後，牆上的電視機開啟了。顯示的，仍是那個在自轉的立體圖形。
「喂喂，這是什麼？」這是兩個問題。「為希萊……穎妮妃特設計的新武器。…」之前回答威廉第一個問題，現在菲只回答第二個。立體框線外陸續顯示出各部份的尺寸。「…之前的碳劍，質量太低，加上穎妮妃特的腕力小，攻防效果不佳。若將劍身掛載於前臂，前臂的質量及動量可穩定劍身，不受腕力影響。臂上的碳膜亦能提供額外防禦。未想到如何處理前臂扭動，但原型就在此。」
「小穎，你覺得怎樣？」不難看出，美雪現在很興奮。「……嗯……」「要試一下嗎？」「嗄？不……不行……」「為什麼？不要故作矜持了。」「不是這樣……是這裏不夠二氧化碳。」
「噢，是這樣嗎。概是如此…」轉頭往威廉處：「…怎樣，要參觀一下這裏嗎？」「我是沒有所謂……」不過才剛長途跋涉來到這裏，不太有心情。「那麼，就這樣決定吧。」不知何時，美雪又回到地面。
就這樣，美雪就拉了穎妮妃特出去。
沿路上，沒有看見人。中庭處於戶外；然而步入的一刻，預期的炎熱並未來臨。「這一來要歸功於運用地下水及熱電效應的冷卻系統，二來植物本身就是良好的散熱工具。…」來到偏中間的位置後：「…好，這裏應該不易被人偷看到。」「有必要這麼秘密嗎？」「凡事只怕萬一；不過你可以當成只是我的個人習慣。小穎，你可以了嗎？」屈膝坐在草地上。
「嗯。」正當穎妮妃特準備發動能力之時：「慢着。小穎，我想你留意一件事。你可以控制風速嗎？太惹人注意了。」「可是……這樣的話……」「不需要真的減慢風速，否則的話會減慢構成速度，這我明白。你只要令人不覺得有風就可以了。」看來小穎還是不太明白。「看不見，亦模不着，就無從得知風向。」這時菲插咀。「就是這樣。只要在其他物件上留有靜止的空氣層，則你想空氣流動多快也沒有問題。」紅色雙瞳眨眨，穎妮妃特似乎明白了。
她舉起左手，而右手則懸放在左前臂之上。似乎，對她而言，組成新物件時，這樣較易集中。像上星期般，她的髮絲及衣衫開始擺動，旁人亦不難察覺到風在往她的方向吹，而且附近的草木彎曲、摩擦之聲亦不絕耳。
右掌沿左臂往手腕方向移動；在其下方，黑色粉末附於左臂上。最終成形的，是一塊長約兩臂的刀片，以四條交錯的帶條繫在前臂上。整個過程，就像變魔術一樣：一揚手，原本什麼沒有的地方就突然多了些東西。
稍為活動手臂以檢視新裝備時，可見整塊刀片因應前臂扭動而彎曲。「原來如此。這樣就能兼顧柔與強度。」這是發明者的感想。照彎曲度看來，附在前臂上的半段劍身非常薄，厚度應該與帶條相當。
「唔……也很難要求你第一次就做得到。不過，這是個好開始。至少今次在你旁邊也不會覺得置身颶風中。加把勁吧，你可以做的不只這樣；你可以走得很遠。好，今日就到這裏，遲一點才再繼續吧。你們肚餓嗎？現在先去吃飯，好嗎？」
在往飯堂的路上，「為什麼我們還未見到一個人？」這個問題，威廉想問已久。「這時間，人不在行政大樓就是正在訓練，宿舍自然無人。到飯堂後應該就會見到其他人了。」
結果，在靠近行政大樓的飯堂裏，不單見到其他人，而人數亦比所能想像的都多，畢竟現在幾乎整個軍營的人都集中在此。於是，還未有時間表的α小隊就待其他人的午膳時間完畢後才用餐。
東部新軍營之大；行不到數處，天已入黑。本來，因為溫度關係，晚間才是遊覽的好時機；不過眾人已累，美雪就提早結束行程。
時過二十三，威廉躺在床上，盯着上層床的本板，腦袋不停在轉。這房間，不令人想起以前學校的宿營嗎？同樣是房間內有很多床鋪，同樣是不只一人屈在一間房裏，同樣是有人夜夜未眠。
房內二人均未入睡。一人是因為未知的前路、和現在睡不慣的床鋪。另一人則似乎有工作在做。菲凝視房中少數光源之一——筆記本電腦的螢幕，鍵盤斷斷續續地發出「撻撻」聲響。
「在做什麼？」菲很費神地思考，似乎在想如何以最簡單的用詞去解釋，然而眼睛始終未離開過螢幕；最終：「舊有作業的例行維護。…」片刻之後：「…看見我的流動主用機後，你是少數不會大驚小怪的人。」「是嗎？」
